西費恩西北，同樣緊鄰憤怒洋海岸，即便是陽春四月，環繞城市的群山依舊雪白。

忽略街道上類似電線桿或者路燈的東西，完全就是舊時代縮影的城市一側，掛著王旗的城堡依托矮山俯瞰城市。城堡最高處的尖塔頂端角樓裏，白發老者透過石窗俯瞰城堡。

“這個時機把握得很好，盧西安見習……”

鑲嵌在墻面上的天使石像發出聲音，老者趕緊轉身低頭，接受石像的俯視。

盧西安恭謹的道：“多謝大人認可，現在唯一擔心的是我們掌握的力量，能不能妥善辦成此事。”

那位大人說：“這個你不必擔心，這幾年來我們已經培養出了足夠的傳奇活魂。”

“根據現有的資料判斷，那個精靈要麽是李奇-普雷爾的替身，要麽是赤紅女士利用尼爾瑟拉神國制造的特殊英靈，總之不是真正的選民。”

“只要引到混沌力場裏，隔絕她跟赤紅女士的神力關聯，就能解決掉她。”

盧西安還有些不安：“混沌力場的確可以冒充曙光之力，可地獄之戰的直播顯示，赤紅信徒在基礎法則力量的運用上有很大進步，那時候……”

那位大人低低笑道：“不要懷疑我們的混沌之力，羅姆羅斯擁有的力量，不過是很粗淺的呈現。赤紅信徒掌握的力量，跟混沌之力相比就像是原始人手裏的石刀。”

盧西安只好連聲應是，大人繼續道：“相關人手需要做一些掩飾，避免讓羅姆羅斯懷疑，就由你通過冰風王國進行配合吧。”

石像上浮動的虛影散去，盧西安挺直了身軀。

沈吟了一會後，他招呼侍從：“去準備……三十份身份證明文書，讓國王先蓋好印章。”

侍從沈默著沒動，盧西安哦了一聲：“忘了是我自己定的規矩了，讓坐在王座上那個家夥蓋好印章。”

侍從領命離開，盧西安為侍從的忠誠感到欣慰。

在冰風王國的王宮裏，他才是真正的主人。不管是侍從、仆傭還是守衛，都不準把王座上那個傀儡叫國王，更不能用陛下稱呼。

按著窗臺，再度從石窗俯瞰城堡，乃至更遠處的整座城市，盧西安發出滿足的感慨。

雖然到現在他還只是艾弗比埃的見習艾吉恩特，卻在幕後操縱著一個國家。

這個叫冰風王國的小國，完全就是艾弗比埃的遮掩。

不，艾弗比埃是無人能知的存在，即便是自己的侍從，以及那個坐在王座上的傀儡，都只知道“神明非神會”這個由神傀會分裂出來的奧術師組織。

就連盧西安自己，也是在兩年前才知道，控制忠誠神廷的大人們，艾弗比埃的成員，其實都是奧術師。

這也是他到現在為止還只是見習的原因，他必須完成從主教到奧術師的轉變。

當然這不算太難，完成了這件任務，他就可以去冰封峽灣，通過活魂化實現晉升，成為正式的艾吉恩特。

由這處峽灣沿著海岸向北，蜿蜒上千公裏後，來到一處似乎天地相接的所在。

雪峰被雷雲般的濃霧遮掩，深入其中，空間轉換，是規整如鋼鐵巨山的宏偉建築。

建築深處，穿著星辰黑袍的前忠誠神廷樞機主教，現艾弗比埃的艾吉恩特伯努瓦，正跟幾根巨大水晶棱柱中的模糊身影對話。

一個女聲說：“這的確是個好時機，曙光的活動變得活躍，我懷疑那幫鐵疙瘩在深淵裏的布置被破壞了，或者終於確認了赤紅女士的危害性，正準備動手。”

蒼老聲音說：“一舉兩得，既能讓曙光站到臺前，又能推動羅姆羅斯完成轉變。如果一切順利，可以讓盧西安晉升到正式艾吉恩特。”

中年男子聲音說：“還是要謹慎，不要輕視那個叫奇麗的精靈。而且既然曙光活躍起來，那麽我們之前的猜測很有可能是對的，赤紅女士就是曙光女神。”

伯努瓦此時出聲：“我建議出動……那位，大人們不是說半年前建好了神國，完成了格式化，可以激活他留在這裏的身軀了嗎？”

“用他就等於動用暴政之神的分身，再加上特魯克作為誘餌，肯定沒有問題。”

水晶棱柱中的身影沈默了一會，女聲先表態：“需要先做一些測試。”

中年男子說：“我覺得可以。”

蒼老聲音隔了許久，才幽幽的道：“好吧，只靠特魯克的話我也不放心。”

水晶棱柱所在的空間，壁面如水晶叢林，水晶中隱沒著無數身影。

某根要粗壯得多的水晶棱柱裏，黯淡輝光流動不停，在棱柱上拉出片片裂痕。

片刻後水晶轟然崩裂，露出一具高大魁梧的人類身軀。

這是個黑發青年，身上只有短褲，棱角分明的肌肉並不臃腫，充滿了力感。

青年睜開眼睛，眼瞳是褐黑的。短暫的迷茫之後，眼中迸射出睨視一切的熾熱目光。那一刻，即便是伯努瓦，都感覺身軀顫抖，開口不能。

青年轉著脖子和肩膀，用略微怪異的口音說：“是什麽？在哪裏？打幾個？”

伯努瓦用恭謹的語氣說：“北方一千二百公裏，傳奇雪巨人，陛下……”

青年不屑的哼道：“就這個？”

伯努瓦堆起笑容：“不，陛下，這只是……熱身。”

“很好……”

青年伸展手臂，一件件衣甲自動上身。

片刻後，黃金甲遮掩青年軀體，左右肩頭各是一顆龍頭，頭上是三層尖塔式樣的華麗皇冠，額心位置是一個傾斜的血紅萬字符。

伯努瓦吞了口唾沫，怯怯的道：“那個……陛下……”

青年擺手：“我知道，不用你提醒！”

黑色披風飄飛，這身費恩凡人無人不識的打扮頓時被一層灰霧罩住。

青年再揮揮手，一柄大劍跳在手中，他不滿的道：“只有這玩意嗎？真是不稱手。”

並沒理會伯努瓦，青年飛身而起，拉出雷鳴般的振蕩，消失不見。

空中還回蕩著快意叫聲：“我又回來了，費恩！讓我看看這一千多年來，這裏有什麽長進！”

振蕩許久才停，伯努瓦的心潮也才稍稍安定。

這時中心水晶棱柱裏，那個蒼老人聲說：“伯努瓦，你還當是以前的他嗎？這個他不過是一縷殘影。”

伯努瓦嘆道：“但是我感覺……跟那位毫無差別，畢竟我們都是受他的囑托。”

“是的，他犧牲自己守護這裏”，蒼老人聲說：“我們繼承了他的遺志，繼續守護這裏……”

中年男子說：“哪怕沈入黑暗……”

女子說：“哪怕背負罵名……”

三個人聲合作一個：“這都是值得的，只有我們有能力拯救費恩。”

伯努瓦目光先迷亂了片刻，之後轉作堅定，點頭說：“是的，一切罪惡都是不得不付出的代價。只有我們可以守護世界，拯救費恩！”

………………

羅姆羅斯步出殿堂，朝皇宮一側的魂像武士所走去。

這時候白龍公主應該洗白白躺在床上等候他臨幸，但因為奇麗即將到來的好消息，他一時沒了那個心思。

正好把傍晚例行的“魂像授力”儀式提前到此時，借這種事情讓自己平靜下。

羅姆羅斯揮退侍從，背著手往武士所散步過去，一邊走一邊尋思這次與奇麗相會，應該用什麽姿態，從什麽話題開始。

魂像武士所是三年前奧術師們完成了魂像技術的研究後，在皇宮裏新建的。

所謂“魂像”，是“靈魂印章”的簡稱。

從邇香回來後，羅姆羅斯痛感自己力量不足，在整件事情裏就是個無足輕重的角色，沒有發揮應有的作用，同時獲得應有的成果。

他深思了好幾天，才覺得自己這邊的問題不僅在於沒有神祇撐腰，當然他也不想依靠神祇，還在於力量太混雜。

他所擁有的力量在主位面足以面對任何敵人，就算是奇麗，當初在他晉升到傳奇時，也被這種力量克制得很惱火。但這種來自永恒寧靜和鐵幕的力量，只有他自己具備。

於是羅姆羅斯覺得，將這樣的力量傳遞給其他人才是正確的道路。當然，必須確保獲得這種力量的人認同他和大帝的信念，對他絕對忠誠。

奧術師們只花了半年就交出了令他驚喜的答卷，他們從龍魄技術上發展出了靈魂印章技術，讓羅姆羅斯可以把這種力量銘刻到其他人的靈魂裏，由此讓其他人也能運用這種他們稱之為“星海之力”的力量。

沒錯，奧術師之所以願意追隨羅姆羅斯，除了其他勢力不是好選擇外，更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，羅姆羅斯擁有的圖鐸大帝之力，不屬於費恩世界現有神、魔和靈三種力量中的任何一種，而是由星海自費恩世界之外送入的力量，那是跨越了多元宇宙，存在於各個世界的強大力量。

銘刻到其他人靈魂中的靈魂印章，不僅含有這種力量，還包含了對羅姆羅斯本人的忠誠誓言。每個人靈魂中都有羅姆羅斯，讓靈魂印章如同魂魄中的幻象，所以叫作魂像武士。

接受這種銘刻的人會經過嚴格審查，不僅要求是絕對志願，還要求靈魂強韌。哪怕有一點抗拒一點怯懦，或者靈魂不夠強韌，靈魂銘刻都會失敗，後果非常嚴重。

銘刻成功的話，並不等於跟羅姆羅斯締結了靈魂契約，他們實際上是跟一個幻象締結了靈魂契約。只要羅姆羅斯本人擁有根源奧義，他們就能通過這個幻象獲得同樣的力量。

不僅如此，每成功銘刻一個魂像武士，這股力量就強大了一絲，羅姆羅斯本人自然也更加強大了。

他把自己稱作“人神”，就是由此而來。

魂像武士獲得星海之力後，會漸漸失去原有的超凡力量，但通過忠誠於羅姆羅斯，他們的星海之力會不斷壯大，不斷升級，不斷由這種力量以及靈魂印章獲得新的能力。

到現在雖然還沒有傳奇級別的魂像武士，但那些英雄巔峰的魂像武士，不借助魔導武器的話，完全能跟舊時代的七級傳奇抗衡。

經過奧術師的不斷簡化和完善，現在靈魂銘刻，也就是“魂像授力”的過程已經非常簡便和快捷。相應的人選甄別和預估技術也發展得很完善，成功率很高，每天都會有若幹名適合人選送到皇宮來，完成這樣的儀式。

羅姆羅斯走過高懸在殿堂之間的空中走廊，俯瞰著下方來來往往的護衛和侍從們。

他們並沒有註意到皇帝，但他們在每一個拐角，都會對著一根沒有任何裝飾的柱子鞠躬行禮。

那是整禮柱，讓衛士和侍從保持自省。沒人監督他們是不是行了禮，但沒人敢不行禮或者敷衍了事。

這是大帝昔日的皇宮規矩，皇宮執事們給守衛和侍從定規矩的時候也照搬了，羅姆羅斯原本覺得沒什麽意義，可現在越來越覺得，大帝立下的這個規矩，真的很有深意。

就像魂像授力一樣，要讓凡人們心中時刻存有權威，比照權威，相互監督，實踐對權威的敬畏，這樣凡人們才能團結一心，歸於一面旗幟，一個意志之下。既不受魔鬼誘惑，也不受神祇蒙騙。

來到類似城堡的建築裏，十多名候選者已經守在這裏，見羅姆羅斯出現，都激動得跪地叩拜。

羅姆羅斯已經懶得招呼他們了，這是他們自發的，而且這種膜拜心態，能夠提升靈魂銘刻的成功率。

靈魂銘刻，也就是魂像授力，並不會讓受術者的靈魂有多大損傷，也不會影響記憶、性格和智力，更沒有那些謠言所說的“只要一有對帝國，對皇帝不利的念頭就會觸發禁制”那種東西。

現在唯一確認的後遺癥，只是偶爾會產生的疏離感，也就是覺得現實有些……不現實，像是虛幻世界。

這並不影響什麽，實際上羅姆羅斯都經常覺得跟現實疏離。尤其是仰望星空，思考星海走向以及“我是誰”這類問題的時候，這似乎是每個凡人都會有的情況。

羅姆羅斯端坐在寶座上，右手永恒寧靜，左手鐵幕，銅灰光輝自武器中一處，彌散到全身，染得他如雕像一般。

一個個候選者上前，眼中滿是狂熱，以至於臉頰扭曲，述說著對皇帝的愛戴和忠誠。靈魂中散發的灼熱氣息，一點點讓殿堂升溫。

說到最後，每個人都以一聲有力的呼喊當作結語：“嘿啊——羅姆羅斯——！”

這也是從圖鐸大帝的儀式裏找出來的，是大帝當初培養親信侍從時，讓他們對自己如此稱呼，意思大概是“陛下萬歲”什麽的。

呼喊的時候，他們還手臂斜上伸展，五指並攏，掌心向下，指向寶座上的羅姆羅斯，示意將忠誠獻給皇帝。

羅姆羅斯豎起手掌，掌心朝他們，表示接受他們的效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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